AyisIorih

迦尔纳换牙了。八岁左右的孩子，合着身体拔高的时节，鼓着半边腮帮子从餐桌那头拿眼睛盯着他，哼哼唧唧做上层汇报，青绿色的瞳孔尚且幼稚得很。

"别去舔那颗牙。"阿周那道，这熟悉的训斥令他想起自己真正的胞弟，两颗脑袋都枕来他腿上想要听着歌入睡的时候。迦尔纳老老实实的去洗手，又鼓起半边腮帮子坐回了位置上，勺子翻弄着他那份不讨喜的煮蔬菜，小小的背部有些心不在焉的佝着，阿周那啪一下拍上迦尔纳的脊椎，把小男孩拍得坐直了，又哼哼唧唧去面对自己的午餐。

——他还只有八岁。阿周那想着，八岁时候的迦尔纳大抵还是个车夫之子，但已披挂着那黄金铸做的铠甲与耳环了。他会飞快的长高，四肢逐渐舒展有力，然后他便会师从持斧罗摩，梳理过箭羽，拿起那长弓了。他可以想见少年躯体蓬勃旺盛，肌肉绷紧拉伸，自己就像是一把弓的样子。

小小的迦尔纳费力咀嚼着，饱受那颗不讨喜的牙所施与的痛苦。阿周那在餐后去收拾碗筷，他便也似乎颇为乖巧的跟过来，但嘴里又在顶那颗牙齿无疑。阿周那给他擦脸，哄他去睡觉，又被迫读些什么睡前故事。年轻气盛的勇者踏上了征程，他手握长枪巨剑，风华正茂，是个即将开始波澜壮阔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的故事。

——十八岁的迦尔纳将要前往何处城池，他既热切又年轻，他会被那不曾见过的考验所吸引，他会出言不逊地搭上德罗纳弟子拉过的那把弓。

那故事的主人公，披荆斩棘，少年时代结束得匆匆忙忙，摆脱受人嘲笑的名号，受洗接着成为王。他会站上战车，拉开克敌制胜的弓箭，驰骋过俱卢的荒野，大笑着射下金翅的飞鸟。他的身影会被千家万户传颂，为对你无动于衷的人赴汤蹈火。

了不起的主人公，参与了长久的伟大的战争，建立了或许是难以比拟的功勋，然后应验诸多的预言，过早的面对死亡。等到一切歧路的尽头都成为死路，可怜那千百的世人的骸骨，勇者遇上巨龙，而他会遇见我。阿周那这么想。

但那尚且年幼的王只是在枕边握住他的手指，安静的听他讲述完了那个或许无关乎热切与希望的，却是受人所爱的，自己一生的故事。


fin.